張容瑢 / 攝
東部戰區海軍所屬觀通站，大都駐扎在高山海島。漫長的海防線上，一代代官兵艱苦奮斗、犧牲奉獻，用一雙雙明亮的眼睛時刻巡視著海防線上的一個個目標，用一聲聲寧靜的電波向祖國報告平安。觀通兵身處云端哨所、孤島一隅，用青春和汗水書寫忠誠底色，在高山海島繪就扎根戰位、精武強能的紅色畫卷。
把堅如磐石的忠誠豐碑立起來
佘山島，面積不足0.1平方公里。這里四面環海，潮汐輪轉，晝夜更迭。在這座“無居民、無淡水、無市電”的“三無”小島上，駐扎著某觀通站。
海島最東端，一座石碑傲然矗立。石碑上鮮紅的“中國”字樣和國徽圖案在朝陽下熠熠生輝。這里是中國領海基點之一——佘山島領海基點。
紅日冉冉升起，海面泛起絢麗的金光。伴隨著嘹亮的軍號聲，駐守在島上的觀通兵迎來了又一個清晨。
憑風臨海，整裝完畢，班長楊萬寧帶領幾名年輕的戰士手握鋼槍列隊展開巡邏。這位老黨員已記不清是多少次執行巡邏任務了。2008年新訓一結束，他便來到這座海島。守島衛國16年，楊萬寧心中那抹鮮紅始終不變。
70多年前，首批觀通官兵登上佘山島。從此，五星紅旗始終高高飄揚在佘山上空。數十年來，一代又一代觀通兵不畏艱險，在滄海孤島上接續奮斗，守護著神圣的領海石碑。
“祖國在心中有多親切，領海基點碑分量就有多重。”作為一名老兵，楊萬寧總是一遍遍告訴新戰友，“它既是國家主權的象征，也是全站官兵心中的精神坐標。”
來到領海基點，巡邏官兵給石碑描紅。戰士余康內心無比激動，小心翼翼地蘸著油漆，一筆一畫地描著碑文，陽光下“中國”兩個大字格外耀眼。
“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人，我宣誓：服從中國共產黨的領導……”在領海基點石碑前，戰士們手握鋼槍，重溫軍人誓詞。
每逢重要節日官兵們都會到這里集體宣誓、重描碑文和國徽圖案。從踏上佘山島的那一刻起，觀通兵心中就裝著同一個信仰：忠誠奉獻，守島衛國。
相遇與告別之間，官兵與山海的守望故事從未停止。
“云霧滿山飄，海水繞海礁……”軍旅歌曲《戰士第二故鄉》，唱出了東福山島的環境特質。東部戰區海軍某旅某觀通站就駐守在這里，也因此享有“東海第一哨”的美譽。
忠誠需要甘于奉獻的品質，更離不開以苦為樂的情懷。數十年前，觀通兵駐扎在面積僅2.95平方公里的東福山島上，沒有淡水，沒有土壤；風大浪急的時候，甚至連補給船也靠不了岸，官兵們喝水、吃菜都是問題。就是從那時起，只要出島執行任務、探親休假，官兵們都會盡可能多帶土壤和植物種子。經過一代代官兵多年的努力，東福山島有了自己的菜地和花園。
小島上有一個獨特的石刻，一塊鐫刻著“向老兵致敬”5個大字和海軍錨標志的石碑上，密密麻麻、整整齊齊地刻寫著歷年退伍軍士的名字。
在島上服役了18年的老班長、黨員聶灼青介紹，每名軍士離開時這里都會刻上他們的名字。
“想到以后自己的名字也會出現在這塊石碑上，內心就充滿了力量。”戰士鄧宇航感慨地說，“向老兵致敬”給官兵們帶來滿滿歸屬感，“東海第一哨”石刻是海軍觀通兵奮斗在前線的見證。
把觀天掃海的勝戰本領強起來
“接上級通報，有不明目標進入我轄區，迅速展開搜索識別。”隨著命令下達，觀通站官兵立即轉入一級戰斗值班。霎時，天線旋轉，熒光閃爍……
該觀通站地處東海前哨，日常戰備值勤任務重，常年處于24小時戰備值班狀態，官兵時刻睜大警惕的眼睛，捕捉熒光屏上的每一個目標，提供準確、及時的情報。
隨著一道道指令發出，值勤號手眼疾手快，捕捉、識別，目標被準確鎖定。
一場“戰斗”結束后，該站戰士韓樂走出值班室，小島已經進入沉睡。不遠處，幾艘漁船安逸地停泊在海面上。
望著這片遼闊的大海，韓樂不禁想起，5年前自己剛來這座島時的情景——
作為該站第一批某型裝備操縱員，面對新列裝的裝備，面對改革帶來的加速度，韓樂當時的感覺是“學不完的專業書、練不完的新技能”。
韓樂感到深深的本領恐慌。他把壓力轉化為動力，刻苦鉆研新裝備，經過幾年的磨礪，成長為一名優秀的對海警戒雷達和對空雷達“雙料操作員”。
“很幸運，乘著時代的東風，我成為新裝備的首任操作者，并被部隊委以重任。”開啟技能提升“加速度”的不僅是韓樂，雷達技師、黨員趙文杰身上所發生的變化，更具“典型意義”。
窗外寒風陣陣，屋內只能聽到趙文杰敲擊鍵盤的“噼啪”聲。正是在這樣一個個看似平常的夜晚中，趙文杰累計整編出數十本經驗“秘籍”，帶教出一批批專業技術人才，他們拔節生長，在本職崗位上發光發熱。
在島上待了13年，趙文杰逐漸養成了整齊劃一的習慣，能夠讓他心生波瀾的事情不多：大霧散去出現的彩虹；籃球架被臺風吹得徑直倒地；最新裝備一出廠就拉到島上，超過車輛爬坡能力的盤山路上，想方設法把數十噸重的雷達運到山頂陣地上架設好……
經歷了雷達的迭代更新，趙文杰感覺有些力不從心，“以往帶著鐵榔頭這里敲一敲、那里踹一腳就能修好的雷達，現在竟是滿眼的芯片、代碼、高數公式。”使命催征，趙文杰又找回了年輕時的干勁，和新來的大學生士兵們一起，從最簡單、最基礎的知識學起來……
換羽重塑，是為了更好地振翅高飛。人如此，部隊更如此。
快速掌握操作技術不難，難的是懂“舉一反三”。趙文杰借鑒以往經驗，總結形成了一套規范值班流程、情況處置方法，推動新裝備快速形成戰斗力。
“一枝獨秀不是春，百花齊放春滿園。”在趙文杰的帶動下，年輕同志勇挑重擔，連連取得佳績。許多戰士把趙文杰的“秘籍”奉為圭臬，但趙文杰始終頭腦清醒：武器裝備更新換代速度加快，任何經驗做法不能簡單套用，必須時時更新，經受實戰檢驗。
點點滴滴的數據，凝結著趙文杰的心血和努力；密密麻麻的文字，見證著一名雷達兵的沖鋒之路。
在距離趙文杰所在小島400多公里處，另外一座孤懸海上的小島上一場“戰斗”隨即打響。
凌晨時分，夜色微寒。雷達值班戰位上，班長潘積緒的眼睛緊盯雷達屏幕，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。突然，一處微弱回波一閃而逝，目標信號淹沒在雜波中，這立刻引起了潘積緒的警覺。
經過快速研判，潘積緒判定目標為可疑外艦。“班長，上級無通報點位，我們要報嗎？”
“報！”潘積緒斬釘截鐵。遠距離加上無通報，這對任何一個經驗豐富的操縱員來說都是件棘手的事。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，值班室里的氣氛愈加緊張。“會不會出現錯情啊？”年輕戰士心里不免犯起嘀咕。一旦錯情，受到批評事小，可一旦影響上級判斷，那事情可就大了。
電話鈴聲驟然響起：“判情準確，已成功引導我方艦艇跟蹤監視！”這時，大伙緊繃的神經終于舒緩，值班室響起熱烈的掌聲。
“每一秒都可能決定戰爭的勝負，只有對每一個目標數據都記錄在冊、爛熟于心，提高觀天掃海的勝戰本領，才能在關鍵時刻精準判明目標性質，為指揮員提供及時準確的情報保障。”從此，方寸大小的屏幕便成了潘積緒望向深藍的“顯微鏡”。
把以站為家的執著堅守傳下來
佘山島上有一條路，叫“愛島路”，是一條從山腳到山頂的階梯。為了在峭壁上鑿出這條僅50厘米寬的小路，建站初期，官兵用繩索捆綁身體懸空在懸崖，完全靠雙手鑿開了通天路。
那年新兵訓練結束后，戰士趙以晗乘車一路南下，他對這座自己即將前往的小島充滿好奇。看到這條懸崖峭壁上的“通天路”，他震驚不已，帶隊的班長告訴他“水兵愛島如愛家”，這條路名叫“愛島路”。
這是趙以晗第一次聽到把單位說成是家。此后，小島上發生的許多事，讓趙以晗越來越覺得，這里就是一個家。
趙以晗3歲時，父親意外離世。他對父親所有的印象，都來自親人的描述和那張老舊的照片。照片中，“父親穿著一身軍裝，身姿挺拔，特別帥”。
一次巡崗，戰士蔡新波發現趙以晗悄悄哭了。一問才知道，“原來是他想家了”。
“誰還不是父母的孩子？想家不丟人。”那天，蔡新波陪著趙以晗在海邊坐了很久，聽他講了很多家里的故事。
等趙以晗情緒平復，蔡新波告訴他：“島上有種植物叫海芙蓉，哪怕遇到再硬的巖石，它們也能扎根。咱們島上的官兵也一樣，只有經歷過錘打，成為真正的男子漢，才能更好地照顧家人。”
趙以晗抽一抽紅通通的鼻子，認真地點了點頭。
那天回去后，蔡新波拿出手機，給父母分別發了一條微信，絮絮叨叨地寫著：“爸爸媽媽，兒子在部隊可以照顧好自己，你們就放心吧。”
對蔡新波而言，寬慰別人亦是在安慰自己：“部隊就是我的家，戰友就是我的家人，在海島度過自己的青春，有這些家人陪伴，我很感激。”
在日復一日的相處和堅守中，趙以晗也越來越愛這個家。
一次，趙以晗發燒了，卻不肯離開雷達值班戰位，最后被蔡新波強行“架”回宿舍。躺在床上不到半小時，3名戰友先后進來看望他，每個人都拿著退燒藥和小零食。等人一走，趙以晗把頭埋在被子里狠狠哭了一頓。“這種被家人關懷惦念著的感覺，真好”。一股暖流涌現心中……
如今，趙以晗走在“愛島路”上，更能體會“水兵愛島如愛家”這句話的含義。
在佘山島的另一邊，同樣的赤誠之心映照在海島上。月光皎潔，滿天繁星閃爍，為海島披上一層銀輝。黨員顏品雄正出神地望著遠方。
“班長，想家人了嗎?”戰士郭一男覺察到顏品雄似有心事。望著遠方海面，眼前如放電影一般浮現妻子說話時的神情，時而歡笑、時而蹙眉……對她的愧疚感也隨之涌上心頭。
顏品雄原本和妻子約定好元旦休假，可不料，12月中旬，突然來了保障任務。上級要抽調幾名骨干到其他單位協助完成任務，因為任務的緊迫性，正是需要人的時候。顏品雄和另外2名老兵都是專業骨干，顏品雄還是雷達骨干。經過反復考慮，顏品雄最終選擇堅守在崗位上。
晚上，顏品雄撥通妻子的電話，告訴她自己的決定。妻子對他說：“你好好守著那邊的家，我守著這邊的家，我們一起‘守家’，這也是團圓……”
小島上，顏品雄聽著電話，耳邊是呼嘯海風，心中一片暖意。看著眼前的海，泛著粼粼波光。此時此刻，顏品雄凝望這片海，說：“是啊，我要守好眼前這片海……”看著面前守了10年的小島，顏品雄心中充滿了光和熱。
一茬茬觀通兵堅守在云遮霧繞的高山之巔，堅守在遠離大陸的孤島一隅，任憑風吹雨打，他們不忘初心、艱苦奮斗，扎根在海天之間，默默無聞抒寫著真摯的家國情懷。